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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云大师讲演集》-从心的动态到心的静态

发布时间:2023-09-01 10:49:07作者:诵读

  时间:公元一九八○年十二月

  地点:台北国父纪念馆

  听众:法师、护法居士(学生李素芳记)

  至诚感谢各位来到这里听闻佛法。我听说昨天晚上有一两千位道友无法进来听讲,今天非常感谢国父纪念馆的童处长以及各位管事先生们特别安排了四部闭路电视机,现在外面也有上千人正在看闭路电视;我对于不能进来听讲的,和在外面看闭路电视的各位信徒护法们感到非常的抱歉。

  我今天要讲的题目是“从心的动态到心的静态。”

  人类的生活有动的一面,也有静的一面,所谓“动极思静,静极思动”。有人能动不能静,有人能静不能动;其实,真正理想的生活是能动也能静,亦即“动静一如”的境界。我们的心也一样,要能动也要能静。有人的心整天妄想纷飞,瞬息万变,总是静不下来;有人却似枯木寒蝉,心如死水一般,这两种“心态”都同样的危险而可叹。不但是我们的生活、我们的心,即连我们周遭的一切万事万物也莫不是分秒不停地变动着。整个大宇宙是一个充满生命力的活物,无论有形的、无形的;无论大至地球、星辰,或小至细菌、微生物,一切都在生住异灭随因缘变化的支配之下。即使是死尸、死物也会随着岁月的迁移而发臭、膨胀、腐烂、生蛆,又逐渐化为骷骨,归于尘土,然后因缘和合又再成长。由于宇宙生命这种无常变化,所以佛法称世间是有为法、生灭法。

  说到这里,我想起一段经里的比喻:从前有位大富翁,生性悭吝,除声色货利以外,从不修心,他有四位夫人,最宠爱的是年轻娇美的第四夫人,其次是魅力十足的三夫人,再次是曾经同进退、共患难,而今因徐娘半老、年华已去,而渐受到冷淡的二夫人,最不被大富翁关心注意的是给使作务的原配夫人。忽然有一天,无常临头,阎罗王找上门,富翁罹患了不治之症。临终前,富翁就对最爱的四夫人说:“四夫人!我平常对你最好,无时无刻都不能离开你,现在我快死了,我感到非常孤单寂寞,你陪我一同死好吗?”

  四夫人一听,花容失色,惊叫道:“不!不!生时同在一起当然好,但死后有什么好呢?我不能陪你去,你找三夫人吧!”

  富翁只得改向三夫人要求,三夫人听了马上就说:“我年纪还轻,以我的美貌我还可以改嫁他人,我怎能跟你一道死呢?”

  富翁悲哀地叹一口气,叫人把二夫人请来,告诉她希望能陪同他一道死。富翁一说完,二夫人连忙摇手说:“家务事一向是我在料理的,我总不能不顾家而跟你同死啊!但为了生前的感情,我一定会替你办妥殡葬,并且送你到郊外的坟地。”

  富翁无可奈何地一声叹息,最后,只得对大夫人说:“我过去对你太冷淡,但我现在就要死了,一个人到阴曹地府将是非常孤单的,你愿意随我一起死吗?”

  大夫人听完后,极其庄重地回答道:“嫁夫随夫,既然夫君就要去世,我当然愿意陪你一道去死,我永远的跟你在一起。”

  富翁听了,感慨地说:“唉!我从来不知道你对我这么忠心,反而是他们三位忘恩负义,丝毫不顾惜我从前对他们的爱恋而狠心离开我。而你,我一向不重视你,却愿意陪我同死。唉!我为什么不早些对你好呢?我太辜负你了!”

  上面这个故事中,富翁生前时刻离不开的四夫人就好象是我们的“身体”,每个人都喜欢把身体装饰得年轻美丽,但年轻美丽并无助于我们的未来;要再改嫁的三夫人就是指我们的“财富”,人一旦死后,所有的财富都会变成别人的;要照顾家务的二夫人则是指曾经患难与共的“亲友”,在我们即将去世时,这些亲戚朋友在世间还有许多未完成的事,也因此,顶多只能在送葬的行列中送上一程;而那一向不受重视的大夫人就是我们的“心识”,我们生前只知道贪恋五欲,眷顾亲朋,保养身体,而往往忽略了我们的心。直到一期生命结束时,什么也不能带走,能带走的只有我们的心;所谓“万般带不去,只有业随身”就是这个意思。

  我们的心不只这一生属于我们,并且是生生世世,永永远远都是我们的,但我们却经常忽视了如何处理它。明知身体顶多用几十年而已,我们却用尽各种方法来保护它。至于金钱的保有,盗贼可以抢劫我们的钱,水火可以吞噬我们的钱,不肖子孙也会挥霍我们的钱。其实,钱财原本是五家所共有而非我们一己所私有,但我们却用种种方法来保有它,而不知去爱惜远比金钱更宝贵的心。

  我们平时看得见别人的脸孔,却看不见自己的脸;我们有时知道这事、知道那事,却很难知道自己的心。常听有人说:“你不了解我”,其实自己又何尝了解自己?只有了解自己的心才可能认识自己,然而我们的心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呢?以下先从几则我们中国的成语来试看对于心的一些比喻:

  我们形容心意不定说“三心二意”,形容心思飘忽散乱说“心猿意马”。如果濒临疯狂,凶猛可怕,我们就形容为“心如狂象”;一旦此心突发奇想,妄念迷心,我们说是“鬼迷心窍”。除了用鬼怪、动物来比喻外,我们也用植物、矿物来形容心的无情,我们说“心如冰水”、“心如铁石”,心实在是冷冰冰、硬梆梆的。有时候我们又用“心为画师”、“匠心独运”来形容心思的巧妙,能造就种种不凡的事物。有时也说“心如怨贼”,既占据我们内中的殿堂,又鼓动我们的眼、耳、鼻、舌、身诸根去做各种坏事。王阳明说得好:“捉山中之贼易,擒心中之贼难”。

  佛经上常用“随色牟尼宝珠”来引喻人心神妙,变化莫测而无可捉摸。所谓“随色”,是说它能随色而变,珠近红色则变红,近黄色则变黄,置于天堂则变天堂,置于地狱则变地狱,置于佛前则变佛,推之饿鬼畜生、男女老幼、贩夫走卒之前,亦皆随类而变;而珠之本色无法得知,心之本形一无可寻,这就是珠所以名珠,心所以名心的意思。

  另一种相反的情形在我们医学昌明的今天也不乏其例,那就是脑细胞已死,分别能力已断绝,仅靠着各式导管输送养分而“残存”的植物人,因为无心,就算活着,已不是真人了。

  大部分时候我们把心看作一位领袖、一位国王,而有“心君”、“心王”之称。心统领了眼、耳、鼻、舌、身等五官百骸,就好比一位帝王,率领百官而君临天下。好的“心王”能够领导我们成就许多功德,如果领导不当,便会使我们走入歧途,造成祸害。比如今天我们贤明的领袖领导我们过着安和乐利丰衣足食的生活;反观大陆上因为领导无方,使得百姓民不聊生,过着水深火热的苦日子。所以心是好的领导者或是不好的领导者,对我们而言实在非常的重要。

  虽然心是我们自己真正的主人,但这主人却常亏于职守,没有好好做个主人。元朝有一位许衡,在一次兵荒马乱中逃到河阳,几天下来又饥又渴,连一点饮水也无法得到,那时路边刚巧种着梨树,众人都争先恐后地取食了,唯独许衡在树下正襟危坐着,旁人疑惑地问他:“吃了这梨子,既可解饥,又可解渴,你干嘛不吃啊?”许衡神态自若地回答:“这梨子是别人所种的,是有主之物,怎么可以随便摘食呢?”众人哈哈大笑,纷纷说:“现今人家都在逃难,这梨子主人也不知早就逃到哪里里去了,何必管他什么主人呢?”许衡正色道:“难道说梨子主人不在了,连我们自己内心的主人也不在了吗?”

  假如我们的心能够为自己做主,何必去求神问卜呢?如果我们的心有主人,又何必去听信别人的是是非非、谄言媚语呢?例如这次中央民意代表的选举,如果我们心中有主,自然可以分辨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因此何必去听取那些危言耸听、譁众取宠的言论呢?我们心中这个主人实在和我们关系太密切了!

  尽管现代的科学多么的进步,甚至能把人送入月球,但是能登陆月球却无法登入人的心上;尽管现代的医学进步到可以替人换肾换心,物质的心脏可以换,但我们的本性真心却丝毫无法更替。人们常慨叹说:“人心不同,各如其面。”又说:“知人知面不知心”。虽然别人的心难以窥知,自己的心又何尝能够明白探悉呢?

  我现在以“从心的动态到心的静态”分四点来说明:

  我们说:“三界唯心,万法唯识”,一切万象本可随心所现,随心所变,但大部分时候我们的心做不了主,不但无法静定、无法转物,反而随着外境的变动而团团转。你有金钱、物质,那金钱物质可以买动你的心;你有美貌,有爱情,那美貌、爱情可以买动你的心;你有名位,有权势,那名位、权势也可以买动你的心;我们的心常会被金钱、爱情、名位、权势牵着鼻子走。有些人只要区区几百元、几千元,心意就动摇了,彷佛他的心正标售着几百、几千的价格一般;有些人纵使受到几百万、几千万黄金美钞的“银弹攻势”,而有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修养。我们常听说:“人穷志短”,其实人穷何以必然会志短呢?如果我们的心自有主人,这句话就该改写成“人穷而志不短”。话虽如此,我们的心若不修养,就难以把持,所产生的力量也只是薄弱不堪的。

  《晋书·乐广传》记载着下面一段故事:乐广曾经宴请一位好友吃饭喝酒,分别后那位朋友却久久不再来往。有一天,乐广遇到他就问他何以如此,朋友说:“上回承蒙你请我喝酒,但那天就在我举杯想喝时,我看到杯中有一条小蛇晃动着,我当时虽然厌恶得心里起疙瘩,但碍于你做主人热心招呼的情面,我只得吞饮下去。回家后我就病了,连医生也看不好。唉!我现在就浑身难受,连茶饭都不思不饮呢!”乐广大吃一惊,心想:“杯中怎会有一条小蛇呢?”回家后左思右想,朝思暮念,总想不出一个所以然。直到有一天吃饭时,乐广坐到朋友上次所坐的位子,拿起酒杯想一饮而尽,无意间往杯中看了一眼,顿然吓一跳,杯中居然也有一条小蛇。晃一晃酒杯,移一移位子,再仔细一看,咳!原来是墙上的弓箭折射到杯中的影子。啊!乐广急忙再把好友请来,让他坐在原先的位子,酌了一杯酒奉上:“你瞧!不要慌,是不是又来一条小蛇啊?”乐广接着起座拿走墙上的弓箭:“再仔细瞧!小蛇哪里里去了呢?看看这张弓,这就是上次造成『杯弓蛇影』的罪魁祸首了!”朋友一听,恍然大悟,这时肚子一阵绞痛,一吐却真的吐出一条小蛇来。疑心成病,久而久之,常会从无中生出有来,所以说“心生则种种法生”。

  又如人们夜半行路,一觉得后头彷佛有鬼,这时头也不敢动一下,大气也不敢喘一声,心脏上下乱窜,两腿虽已酸软,仍然死命加快速度,走得愈快,天啊!鬼也跟着走快,在后面追赶来了……。

  过去有个人不慎跌落枯井中,竭力嘶喊之下仍然没半个人听到,心中万分着急,两眼拼命望着井口,直想:“要是我能飞就好了!要是我能飞就好了!”想着想着,心中一无杂念,忽然身子果真飞升到井口外了。心的力量有时就是这么大,心能左右一切,由不得叫人不信。

  曾经有人做一个实验,想膫解心的力量究竟有多大,于是在狱中找一名死囚,对他说:“你已经被判死刑,砍头或枪毙都非常痛苦,现在如果我为你打一针,慢慢地抽血,血抽完你就会自然安乐地死去,你愿意吗?”死囚一听,马上应诺,躺上床,接受对方的安排。两眼先被矇起,手臂上紮了一针后立刻就听到血一滴滴地滴在桶子的声音,而且有人不时在他耳边说:“唉呀!你的血已经抽出五分之一了,你的脸上已经失去血色了!”“唉!现在你的血已抽出五分之四了,你的脸色完全惨白,你快要死了!”最后,这位死囚终于脸色发白,惊恐而死──实际上他的血一滴也没有被抽出,滴在桶中的只是自来水声,而他自己把听到的一切“暗示”在心中造成一幅宛若真实的景象,他完全被自己内心的作用吓死了。

  六祖慧能得法后辗转到了广州法性寺,那时印宗法师正在那里讲经,当时风正吹着旗旛,旛子随风飘动不停,有一僧说这是“风动”,另外一僧反驳说这是“旛动”,两人争论不休,于是六祖走上前对他们说:“既不是风动,也不是旛动,而是两位仁者的心在动啊!”这则著名的公案就是告诉我们:如果心能定静,就不会随外境的变动而执着于或风动、或旛动等小见小得的分别知见了。

  另一段有趣的禅门公案,说到苏东坡有一次作出一首自许为震古铄今的诗偈,捋起长胡子,一副掩不住的自得之喜,急忙叫家丁火速划艇送去给居住江南金山寺的佛印禅师,心想印老一定会大赞特赞个不停。佛印禅师看到偈中题的是:

  稽首天中天,毫光照大千;

  八风吹不动,端坐紫金莲。

  看完后的佛印禅师,一语不发,只批上“放屁”两字,就叫家丁带回。接到回报的苏东坡瞪着“放屁”二字,直气得三尸暴跳,七孔生烟,连呼家人备船。小船过了江,眼看佛印正站在岸边笑迎着,苏东坡更憋不住一肚子火,冲前就嚷:“禅师!刚才我派家丁呈偈,何处不对?禅师何以开口就骂人呢?”佛印禅师呵呵大笑说:“我道你真是八风吹不动,怎么我一声『放屁』就把你打过江来呢?”佛教中把“利、衰、毁、誉、称、讥、苦、乐”等八种最常影响我们内心世界的境风称作“八风”,苏东坡虽以为自己的心早就不受外在世界的毁誉称讥等所牵动,不料还是忍不住小小“放屁”两字的考验。

  我们前面说过,不识本心,内中不定,则心会随物转;但能了知自心,动静一如,则万象万物都可随心而转。所谓“一切唯心造”,对一切处、一切相,若能本着清净心来看一切,一切就都是净土,所以维摩诘经说:“欲得净土,当净其心;随其心净,即佛土净。”六祖曾经对法达比丘开示道:“心迷法华转,心悟转法华。”是说诵经贵在明了经旨,心行体会,悟入自性,便能转经功德而受用不尽,否则徒然口诵心不悟,诵念千百遍而反被经法机境所转,愈自迷乱本心罢了!因此《楞严经》也说:“若能转物,即同如来。”

  我们说“心如工画师,能画种种物”,心就像艺术家,艺术家可以画出种种山水人物、楼台殿阁、水榭山槎、苍茫云山、惊涛骇浪……,只要存乎一心,任他千态万状也都能得心应手。可以说,心若真想做什么,便有希望造就出什么来。俗谚中也有“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说法,我们试看所有人类的文化文明中,无论文学、科学、建筑、医学、教育、法律、音乐、工艺……等,那一样不是人类经过悠长岁月的心志力量所累积成的呢?

  说到这里,我又想到一则佛门的掌故:民国初年,圆瑛法师在北平天坛讲解楞严经,天天讲“三界唯心,万法唯识”,每天讲说二小时,而每讲完一小时便休息十分钟,休息时大家可以自由发问。各位晓得,当年的北平可说是个学者辐辏,名流辈出的文化大都会,那时在座听讲者中就有一位信奉共产主义唯物论的教授。某次休息时,该教授就朗声问:“你每天讲『三界唯心,万法唯识』,我认为不合真理,我们讲唯物的,一切都要拿出证据才可确信。你既然说一切唯心所现、唯识所变,那么现在不要讲理论,我要你用事实从心中变出一匹马来!”圆瑛法师一听,对方要自己像魔术一般,事实上变出一匹马来,这怎么能呢?但他就回答说:“你这个问题,我第二天会把答案挂在牌上,你要看我变马,请你明天来看牌。”

  各位想一想:用心如何去变得出马来呢?圆瑛法师当时并非胸有成竹,因此当天晚上,整夜既想不出也睡不着,虽睡不着也仍然想不出,一夕辗转反侧,直到天渐破晓,鸡已嘶啼,忽然情急智生,疾呼侍者取牌来,当下挥毫:“赵子昂画马变马,唯心乎?唯物乎?”

  宋朝的大书法家、大画家赵子昂不但精于山水,更擅长于画马,为了画一百匹马,天天研究马的形态、动作、神情等。由于过度入神,有一天睡眠中真魂出窍,变成一匹马。随后,夫人想上床休息,帏帐一掀开,见床上赫然横着一只庞然大物,顿然吓昏。夫人倒地的声音惊醒了梦中的赵子昂,忙把夫人扶起救醒。夫人一睁开眼,连呼:“不得了!床上有一匹马啊!”赵子昂回顾床头,心想:“床上哪里里有马?刚才明明是我在睡觉嘛!”日后一想,才明白一定是自己天天想马,一切唯心,因此自己就变成一匹马了。

  所谓“物随心转”,赵子昂画马变马,这件事历史上也记载着。圆瑛法师便引用这个故事拿去挂牌,侍者一看牌中所记,欣喜非常,直道:“我们的法师实在有大智能啊!”旁边一侍者却说:“真侥幸!还好对方要求的是变马,要是说变牛,又如何变得出呢?”圆瑛法师一听,大声道:“回来!回来!再把这话说一遍,须知画马既能变马,画牛又焉能不变牛呢?”

  由上可知,世间一切皆可从心而变现,只看我们的心是否由自己作主,是否能静定不迷,是否能包容广大而钜细靡遗,即连一微尘、一芥子也不以为小;纵是三千大千世界也不以为大。人们常对所爱者说:“你是我的心上人。”其实不只所爱者是我们的心上人,所有一切世上的人、所有一切世上的物,都应该是我们的心上人、心上物,这也就是我接着要讲的第二点:

  通常我们把人类称作“有情”,由于是“有情”,打自一出娘胎,独自呼了第一口气,啼了第一声以后,人人便都不待教导即知道要爱人、要人爱。襁褓时候爱父母、要父母疼爱;长大后爱兄弟朋友、要兄弟朋友相爱;成家后爱妻子儿女、要妻子儿女敬爱;孟子说“恻隐之心人皆有之”,现在我们也可以说“爱人之心人皆有之”;不但是有爱人之心,而且更有爱物之心。我们一睁开眼,极目之所及,只要是美好的事物,不论财富、健康、知识、器具、风景、花卉、音声、食物等,无一不令我们爱羡不已而梦寐求之。亦即由于“有情”这种爱人、爱物的情性使然,反应于外在世界,而使得我们的文学著作中,充满着多少感人的诗篇,因为心有所爱,所以生死烦恼就这样紧紧的束缚了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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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人人都拥有如许爱人、爱物的天性,但在这个万法如五彩缤纷的世界里,我们逐渐成长,学习如何认识这个社会。这个社会,凡是好的就都是可喜的,坏的就是可恶的;美的就是可爱的,丑的就是可贱的;强大的就是可佩的,弱小的就是可怜的;尊贵的就是崇高的,卑微的就是渺小的。一如小儿在观看影片、听讲故事一般,银幕一出现、故事一开场,就急忙问:“谁是好人?谁是坏人?”然后才能安心地观看、听讲下去。

  在这种是非对峙、眉目迳庭的知见视野之下,无形中,我们的心被规限得狭隘不堪,我们所能爱的也局囿于诸种有形有限的条件之中。因此,妻子爱丈夫,心中便只容得下丈夫而容不下公婆;后母爱自己的亲子,心中便只容得下亲子而容不下前妻的儿女;爱自己的亲人,便只有自己所亲、所爱者才是心上人,而容不得外人也挤入我们的心房一角。即便有时我们也坦诚地反省自己、责求自己,希望自己能放宽心胸,多所包容,但是多少根深蒂固的成见又鲠碍在我们的心中,一下子是地域观念的作祟,所谓本省外省、南方北方、客家闽南、蓝眼珠褐瞳仁等差别,便使我们莫名其妙地亲近某甲而疏忽某乙;一下子又是团体派系、利益冲突的阴影,使我们每一次看到对方,就产生彷佛宿世冤雠、不共戴天的错觉。无怪乎佛经中把“人我心”比喻成海水、须弥,一旦“人我心”兴风作浪,就会使得心海汹涌澎湃而造下如须弥山一样高的恶业。

  过去有一句赞歎宰相度量的话说“宰相肚里能撑船”,大凡能够出将入相的大才,心量必然要比凡夫俗子来得宽广,无论是称讥毁誉、荣辱进退、善恶正邪,一概都能一一涵容而泰然自若。佛经上所说的常不轻菩萨,每当外道以恶言相向,棍棒瓦石加之时,仍然会以恭谨诚恳的态度回答说:“我不敢轻慢你们,你们将来会成为正等正觉,你们都是未来的佛陀。”虽说常不轻菩萨以修持忍辱为主,然这种忍辱精神,无疑正须有极其宽博的心量来包容,才可能一次又一次地诚于中而形于外,恭恭敬敬,谦谦冲冲地对那些凶恶嘴脸的外道合掌致礼。

  佛教把“怨憎会”看作是人生八大苦之一;有时候我们能够心平气和地关爱他人、欣赏他人,接待帮助与我们毫无关系的陌生人,甚至发挥出我们最大的同情心,为社会上一些患难痛苦的人们分忧解劳,解衣推食;然而只要怨家仇人一出现眼前,就忍不住要横眉怒目、咬牙切齿,不但是愈看他愈不顺眼,简直恨不得能一拳打死,一脚将他踢到西伯利亚,永远再也不必看到来得痛快,直应了俗话所说的“眼中钉、肉中刺”。

  所有这些是非、善恶、有无、好坏、荣枯、人我、福祸、美丑等相对待的偏狭知见,我们一日不能破除,就无法了解快乐圆融的境界;一日不能超越,就无法体会佛陀心包太虚的襟怀。佛陀的心包容了一切天地、一切众生、一切虚空,不但爱亲人,甚至爱仇敌,他把反叛他而又几次谋害他的提婆达多也当作善知识、增上缘。如果没有黑暗,哪里里有光明?如果没有罪恶,哪里里有善美?如果没有魔王,哪里里有佛道?佛陀本着“无缘大慈,同体大悲”的精神,即连怨亲也视同平等而予乐拔苦,佛陀的心就像虚空一样。虚空中有山有水,有花有树,有日有月,虚空中充满一切,佛陀容纳了一切。

  六祖坛经说:“自性迷即是众生,自性觉即是佛”,心、佛、众生,三无差别,佛就是众生,众生就是佛,其差别只在“心”的迷悟;迷则妄念丛生,万缘攀附,疆界障隔,人我两立;悟则豁然开朗,远离妄缘,平等摄众,心包太虚。各位知道么?我们的心原本也与佛陀一般,能够包容一切。我们的心原本是何等宝贵、何等宽大啊!我们的心好像太阳、月亮,可以照破黑暗;我们的心好像田地,可以滋长善根,种植功德;我们的心好像明镜,可以洞察万象,映现一切;我们的心又如大海一般,蕴藏着无限的能源宝藏。

  我们近来常听说世界发生能源危机,其实真正的能源未必是石油,或电力,真正的能源乃在我们的心中。如果没有石油,没有电力,我们的内心依然可以发放光明;我们的道德之光、修养之光一样可以照亮人间。虽然没有钱财富贵,只要心中有能源,便能时时满足,刻刻感恩,那也便是拥有富贵钱财了。

  “若人欲识佛境界,当净其心如虚空”,我们若想和三世诸佛平等齐名,首先便要把心扩大,扩大到如同虚空一般。不仅我们的丈夫、儿女可爱,乃至公婆妯娌都很可爱;不只自己的亲子可爱,前妻的儿女也很可爱;不仅是我们的亲人、朋友可爱,乃至外面的同事、社会上的众人、世间的芸芸众生,每一个人都很可爱。我们心中有佛,我们每个人都可以扩大自己的心。如果你要富贵,那就先把你的心扩大开来,使它能包能容,广包广容,富贵自然就在其中了。

  我们的心既然这么伟大,蕴藏这么多能源宝藏,但是我们的心究竟在哪里里呢?我们是否十足关切它,是否曾经专注地寻找过它呢?

  《楞严经》上有一段佛陀和阿难尊者前后七次关于“心在何处”的问答,称作“七处征心”。《楞严经》属于有宗之经典,另外般若空宗则有“无住生心”之说。现在谈到心的所在问题,我就把这两方面一起谈一谈。

  佛陀有一次问阿难尊者说:“阿难,我们的心在哪里里呢?”阿难尊者拍拍肚皮:“就在我们肚子里面啊!”佛陀说:“奇怪!既然在肚子里,不是应该先看到自己的肠胃吗?怎么现在反而不能看到肠胃,只能够看到外面世界的人物景色呢?”阿难赶快改口说:“不对!我们的心不在肚子里,而是在外面的。”佛陀又质问说:“心如果在外面,为什么在睡觉时、死时,人都不能动呢?”阿难想一想,就说:“既不在内,也不在外,那么心一定是潜伏在根里而位于内外的根尘之间了。”

  所谓“根”是指我们内部的神经系统,可分为眼、耳、鼻、舌、身、意等六根;“尘”是指外面境界,色、声、香、味、触、法等六种。例如我们的眼睛必须跟外面世界各种青黄红白等颜色、长短方圆等形状相接触,才能产生认识作用,这个作用称作“眼识”。同理,耳根必须和声尘接触,才能产生耳识的分别。

  阿难一说完,佛陀丝毫不放松地问:“你说心是在根尘之间,那何以我们只能看见外尘,而见不到内根呢?”阿难尊者迟疑地说:“我想,心大概又在里面,又在外面吧!”佛陀微露笑意地反问道:“太奇怪了!如果心在内,为什么能看到自己的身体而看不见自己的心呢?如果心在外面,又何以见不到自己脸孔、眼睛、鼻子呢?”

  问到最后,阿难无计可思,一时语塞,望着佛陀庄严的相好,顿然又想起佛陀昔日的说法,欣然道:“我记得过去世尊和目犍连、须菩提、富楼那、舍利弗等四大弟子共转法轮,那时常说我们这个能够分别觉知的心既不在内,也不在外,更不在中间,乃是一切都无所在,一切都无所着,那么现在我可以把它叫做『无着』吗?”佛陀一听,严肃地说:“如果你说心是『无』,那么『心』就好像龟毛兔角一般,只是一个空有其名,实无其体的空名称罢了,你又何必说它着不着呢?如果你说心是『有』,那么它就是『有相』,你刚才怎么又说它『无着』呢?”

  前面我们说过,人的心经常三心二意,妄想纷飞,难以把定。佛陀为了向阿难开示“真心性定”的重要,而不厌其烦,一层又一层地破除阿难的知见执着。《楞严经》一开始,佛陀就对阿难说:“众生之所以从无始以来,生死相续,轮转不已,皆由于不能了知常住真心,而用诸妄想的缘故。”

  禅宗二祖慧可,一日到嵩山少林寺向达摩祖师求法,为了表示虔诚,立在大雪天中,直至雪深及膝,仍然伫立不动。又为了进一步显示求道心意的坚定,即以利刃自断其臂,供奉于祖师面前,达摩祖师问他说:“你要什么呢?”慧可道:“弟子来求法,求祖师为弟子安心。”达摩祖师道:“你要安心,好!拿心来!我就替你安。”慧可一怔:“可是弟子找不到心啊!”达摩就说:“因为我已经替你安好心了。”慧可就在这句话中大悟而得道。

  有一位奉行“渐修渐悟”的德山禅师,原本在四川西部一带宣讲金刚经,那时南方的禅宗正流行“即心即佛”之说,德山一听到,直把南方禅视为外道魔说,于是发愤起来,着了一部《金刚经青龙疏钞》。心想:以这部洋洋大着的疏钞去破南方的魔说实在绰绰有余了,于是挑在担子上,迳自向南方进军。路过澧州时,见到一间卖油糕的小店,德山正巧饥肠辘辘,走入小店就对卖油糕的老妇人呼道:“老婆子!弄一些点心来吧!”老妇人一怔,心想:这位师父居然如此无礼。于是指着德山的担子说:“师父!你这里面是什么东西啊?”德山道:“说了你也不懂,这是我注释的《金刚经》疏钞,我这回就是要来南方弘扬《金刚经》的。”于是老妇人说:“我有一个《金刚经》里面的问题要请教你,你回答出来,我就拿油糕供养,给你作点心吃;若答不出,你今天就不要弘扬《金刚经》了!”

  德山听了心忖:你这老婆子能提出什么问题?何况我一部《金刚经》早已背得滚瓜烂熟了,还有什么回答不出的问题呢?当下德山哈哈大笑说:“请问吧!”于是老妇人缓声问道:“《金刚经》上说:『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请问法师,你现在要点心,究竟要点那一个心呢?”德山听了惊怔无语,久久不复作声。

  过去心已过去,未来心尚未到来,而现在心念念不停,生灭相续。各位!我们的心到底是那个心呢?有心便有分别,无住生心则无分别心;心有所住便时时执着,处处拘泥;无住生心则灵通畅流,无往不得。我们常说“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有心教育子女,呵护备至,一心冀望他成龙成凤,但他偏偏不孝,不长进;不相干的人,随便帮助他一点,他却感恩不尽,一心一意只想找机会来报答我们。

  我们的心要是整天轻忽草率,心不在焉固然不好,但是过分用心着意,也一样不如法。

  《六祖坛经》说:“念念相续不断,名为系缚;念念不住,即无缚也。”唐朝的有源律师一次问慧海禅师说:“和尚近来修道还用功吗?”慧海说:“用功。”有源又问:“如何用功呢?”慧海轻松地说:“饥来就吃饭,困来就睡觉。”有源再问:“这样说,一般人岂不是跟和尚一样的用功吗?”慧海说:“大不相同。”有源疑道:“何以不同呢?”慧海答道:“一般人吃饭时不肯好好吃饭,总是百般须索;睡觉时不肯好好睡觉,却又千般计较。”

  “无住生心”既非不着意,也并非着意,而是在不住不着中遍生于一切处,遍生出一切法。六祖慧能在未得道前已悟出“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然而那时,他的境界只是到“无所住”而已,及至后来,五祖弘忍对他传法时,说到《金刚经》“应无所住而生其心,一切万法不离自性”,六祖顿然大悟,不禁悠悠吟道:“何期自性,本自清净!何期自性,本不生灭!何期自性,本自具足!何期自性,本无动摇!何期自性,能生万法!”意思是:真没想到啊!原来我们的本心自性是这样清净、是没有生灭、是圆满具足、是无所动摇、是能生万法的,真没想到!至此,六祖慧能的境界已经百尺竿头,从“无所住”而进一步悟到“而生其心”了。

  由此可知“了知无心处,自然能得度”,如果我们的心能够在无住中生,这心便可遍通一切处、一切时,不仅可以连接过去、现在、未来等三际,更可畅达十方,横遍六合。反之,我们的心由于有所住,有所分别,便执着于某一处、某一点,而无法遍处融通。比方说各位都有一个家,等一下听完讲演,各位都要回到自己的家,而却不能住到我家、住到他家;我虽没有家,却可以到处以寺为家──出家无家处处家。“无”并非是没有,“无”中反而更有、更多、更丰富。人们常喜欢争取有的,其实“有”就是有限,“无”才是无限,在无中永远无人能和我们相争。前贤所谓的“圣人终不为大,故能成其大”、“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等道理都是相通的。

  十六世纪时,日本有一位大军阀织田信长,一次下令纵火焚烧甲斐的惠林寺,正当烈火高张,四处一片混乱,众僧都哆哆嗦嗦,惊慌地挤在阳台上,那时寺院住持快川禅师猛喝一声:“不要慌!坐下,我们再来参坐一枝香!”熊熊大火之中,禅师接着又说:“慌张、恐惧又怎么能转法轮呢?难道非要安全自在才能转法轮吗?所谓『参禅何须山水地,灭却心头火亦凉』,我们且安坐静参吧!”

  我们若能认识自己,于无住无着中安了自心,就如慈航大师所说:“只要自觉心安,东西南北都好”,经中也说:“心净则国土净”,即使我们处于冰天雪地、焚风熇火,抑或寄身荒山野幕、茅蓬草庐,一样都能安心立命,怡然自得。

  心一动,世间万物跟着生起,纷纷攘攘,无时或了;心一静,浮荡人生复归平静,纷争遁形,尘劳消迹。心的动态千差万别,心的静态平等一如;心的动态是“诸行无常,诸法无我”,心的静态是“涅槃寂静”。所谓“心不在焉,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食而不知其味”,世间不管如何差别动乱,在悟道的人看起来,千差万别仍然归于平等,动乱颠倒终亦归于寂静。

  唐朝的马祖道一禅师,一生提倡“即心即佛”,他的弟子大梅法常就是从这句话而契入悟机,彻悟后一生隐居在大梅山。有一天,马祖派侍者去试探法常,对他说:“法常!你领悟了老师的『即心即佛』,但是老师最近又说『非心非佛』呢!”法常听了,不为所动地说:“别的我不管,我仍是『即心即佛』。”后来,马祖禅师听了侍者的报告,欣然颔首道:“梅子成熟了!”

  古德说“竹影扫阶尘不动”,大梅法常既悟了“即心即佛”的道理,就有如稳坐泰山,即便老师真的一百八十度的改成“非心非佛”,对他来说,也不过是阶前的竹影因风摇曳,丝毫也扫不动一点尘埃。

  佛教中常用“明珠在掌”比喻佛心般若并不在高远之处,而是人人可握之物。然而,“石中之火,不打不发”,石头虽可发火,不经敲打,火不出来;虽然人人心中都有佛性,但若不修不证,就如同怀中虽有钜宝而不知取用一样枉然。

  如何能修证出我们心中的佛呢?日本铃木大拙在欧洲弘扬禅宗时,有人问他:“释迦牟尼佛对众生最后的希望是什么?”铃木大拙答道:“释迦牟尼佛对众生最后的希望就是:抛弃依赖的心。”人的心常依赖别人,自己不能作主;又常受外界牵引,自己无法把持。如何来用我们的心呢?现在我提供一些办法给各位。

  我们心中常有许多妄想心、是非心、恶念心、自私心,所有这些妄动的心,要用正动的心去对治它。比方说我们要有惭愧心、忏悔心,时时反省自己、要求自己;要有欢喜心,对别人的一切,都以欢喜之心来包容。我们在生活中如果能常常抱存欢喜心,便可以接触到佛心。要有感恩心、知足心,要常想“我能给别人什么”?不能自私自利,只计念“别人能给我什么”?要想到:如果没有公共汽车、出租车,我们怎么能来这里听讲演?没有工人织布,没有商人贩卖,我们如何能生活?没有大有为的政府领导、保护我们,我们又怎能安居乐业?那些危言耸听、挑拨离间的言论,或讹言诋毁、言不由衷的人,实在是“别有用心”。

  我们要有慈悲心,然后才能进入静态的心。什么是静态的心呢?平等心是静态的心,广大心是静态的心,菩提心是静态的心,寂静心是静态的心。这些都比较专门,难以了解,我现在仅提出四点,大家听完就晓得什么是静态的心:

(一)对感情不执不舍

  前面我们说过,人是有情众生,要放弃感情不可能,但如过分执着也不好,所以我们要用理智来引导感情,要用慈悲来净化感情。感情太淡就冷冰冰;感情太浓就热烘烘。冷冰冰、热烘烘,都不大好受,最好用中道的智能来处理,中道的智能可以升华我们的感情,可以使我们趋近于静态的心。

  (二)对五欲不拒不贪

  五欲是指:财、色、名、食、睡。有人对五欲贪得无餍,有人却惧之若洪水猛兽。其实五欲并不可怕,“色不迷人人自迷,酒不醉人人自醉”,可怕的是我们的心不知如何去化导五欲。若在欲海中打滚沈浮,当然会被吞噬,然而人在世间,却应该有正当的五欲生活。吃得过多就太胀,睡得过多就太昏沈,但不吃不睡则力气无从生起,精进无从做起。所以,我们对正当的五欲生活要不拒不贪。

  (三)对世间不厌不求

  有人对世间多所要求,有了女儿就想要有儿子,有了洋房就想要有汽车,当了市议员还想当省议员,希求愈多,欲望愈大,幻灭的可能就愈大。就如小儿吹五彩泡沫,愈吹愈大愈美,同时也就愈危险。又有人过份厌世,离群索居,弃名唾利,一谈到跟名有关,就说:“我不要名,就替我写个无名氏吧!”其实,“无名之名”也是一种名。所以,我们对这世间,要能不厌亦不求,而以平常心安然处之;平常心就是静态而又活泼的心。

(四)对生死不惧不迷

  生者死,死者生,生生死死犹如旋火轮,哀莫大于心落生死、迷于生死。迷于生死、惧于生死,则有生死心;有生死心,则有轮回不绝的生死事。人们经常为生死所迷,对生死惧怕,其实生死何足迷?生死何足畏?我们看现在的年轻小伙子,常有效法侠义小说中的勇莽气魄:“要杀便杀,有啥好怕?反正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然而,这只是匹夫之勇,没有真正的意义。正觉的人生观对生死的看法,应是既不沈迷,也不恐惧。就如昨天所讲,死亡并不是结束一切,而是像搬家一样,这房子倒塌了,就想办法到另一个家。

  总之,我们在这世间对感情要不执不舍,对五欲要不拒不贪,对世间要不厌不求,对生死要不迷不惧,如此就可在静态之中,过着美满的生活。

  今天我讲到这里,明天是最后一天,明天我们要讲:从世界的起源到世界的还灭,先在此谢谢大家,祝福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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